四十余载,细水长流。王佐良与张海迪的爱情故事,并非轰轰烈烈,却在平淡日常中积淀出深沉的韵味。它始于1981年,一篇关于张海迪的报道,让远在山东师范大学任教的王佐良,被这位身患残疾却自强不息的女子深深吸引。那年,王佐良31岁,出身上海,经历过知青岁月,饱读诗书,对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》中保尔·柯察金的坚韧意志尤为钦佩。而张海迪,26岁,已自学完成小学到大学全部课程,掌握多门外语,并积极投身社会,在莘县从事无线电修理和义务医疗工作,用她饱满的生命力照亮着周围的人们。
这份跨越百余公里的吸引,始于一封谨慎而克制的书信。王佐良率先打破沉默,与张海迪探讨文学、翻译,并逐渐深入到人生观、世界观的交流。张海迪的回信,字里行间透着独立思考者的睿智与坚定,并非寻求帮助或倾诉苦衷,而是平等对话的姿态。信件往来日益频繁,张海迪在信中增添小插图和想象中的风景,幽默中带着锋利,让王佐良意识到,他并非在与一个需要被照顾的人交流,而是一个与他并肩的同路人。
展开剩余79%几个月后,王佐良在信中表达了爱意。张海迪的沉默,源于她对残疾带来的现实困境的清醒认识,以及对这份感情的谨慎。为了打消张海迪的疑虑,王佐良毅然前往莘县,直接住进张家,帮助家务,与张海迪深入相处,最终赢得了她的信任。1982年7月23日,两人在济南民政局登记结婚,没有婚纱,没有盛宴,只有简简单单的结婚证,以及黄昏时分,王佐良推着轮椅,与张海迪在济南街头留下的一道长长的身影,这便是他们最浪漫的蜜月。
他们的选择,在当时的大环境下显得尤为独特。80年代初期,新修订的婚姻法和民政登记制度逐步完善,领证已具有法律效力,而婚宴只是社会性的仪式。许多人热衷于热闹的“面子工程”,媒体也乐于报道“模范夫妻”,但王佐良与张海迪却更看重婚姻的实质,而非外在的虚饰。他们不反对公众的赞赏,却更不愿被喧嚣的掌声扰乱平静的日常生活。
婚后生活,平静而充实。王佐良继续在山东师范大学任教,张海迪调入济南市文联创作室。为了照顾女儿,张海迪的父母也搬到济南同住。白天,王佐良工作,老人照看家务;晚上,张海迪在书房伏案写作,王佐良则默默地充当她的助手,查资料、添茶水、递零食。1983年,张海迪发表散文《是颗流星,就要把光留给人间》,随后翻译了大量英文小说,他们的家,也成为一个小型工作室,灶台与书桌之间,文学与生活交相辉映。
王佐良甚至为了满足张海迪的绘画爱好,自学木工,为她的油画制作精美的画框。那些用鞋油调制出古朴色泽的画框,不仅展现了王佐良的巧手,更承载着他们之间深厚的情感。
1991年,张海迪被确诊为基底细胞癌,不得不接受第六次,也是最危险的一次手术,且不能使用麻醉。手术室外,王佐良焦灼地等待,手术后的虚弱与疼痛,未能磨灭张海迪努力冲他微笑的坚强。而王佐良的眼泪,则无声地诉说着他深沉的爱与担忧。这次手术,更巩固了两人彼此间的信任与依偎。
1993年,张海迪获得吉林大学哲学系硕士学位,成为中国第一位坐在轮椅上的哲学硕士。这份荣誉,是对她多年自学和奋斗的肯定,也是她人生价值的最好证明。而王佐良,则比任何人都为她感到骄傲。
1998年,他们合力翻译了美国作家创作的长篇小说《默多克——一头大象的真实故事》,并获得第四届全国优秀外国文学图书奖,这不仅是他们专业能力的认可,也是他们心心相印,并肩作战的见证。
多年来,他们面对过世俗的质疑、亲人的迟疑,也经历过病痛的折磨,但始终相濡以沫,彼此扶持。他们的爱情,没有戏剧性的情节,却在柴米油盐的日常中,在书信往来、共同翻译、相互扶持中,慢慢发酵,最终成就了这段令人动容的佳话。
他们的故事,没有惊天动地,却在缓慢的时间里有回响,如同张海迪那句经典的散文名句:“是颗流星,就要把光留给人间”。这光,或许不耀眼,却安静地照亮着他们的生活,也照亮着无数为爱执着的人们的心房。 他们的选择,也为我们理解当代爱情提供了新的视角:在喧嚣的时代,真正能走远的爱情,往往拒绝用轰动来证明自己,而是扎根于最朴素的日常,在平淡中积淀出永恒的价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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